佛教版画的刻印往往与大藏经的刊刻有关。现今留存最多的佛教版画，就是佛经的扉页插图。藏传佛教版画也是如此。13世纪中叶，第一部藏文大藏经《甘珠尔》《丹珠尔》由西藏纳塘寺印经院刻版印刷。与此同时，还刻印了大批佛陀本生故事、十六尊者像等印版，藏传佛教版画也随之繁盛起来。（格桑益希：《藏族美术史》）这些版画印版至今仍在流传，影响很大。由于印版刻制、版画刷印要耗费大量的人力财力，成套的、大尺度独幅佛教版画只有大的寺院或印经院才有，其中尤以西藏纳塘寺印经院、四川德格印经院的藏传佛教版画最为著名。
藏传佛教版画严格依照《造像度量经》来进行刻制，人物刻画比例协调，造型庄重、典雅，肃穆之中不乏慈悲的表现。当然，这是佛教绘画统一的特点。除此之外，藏传佛教版画还有其独特的艺术表现形式，尤其是在版画语言上更是如此。本文以不同时期的藏传佛教版画为例，对其美学特色予以简要说明。
一、规整精巧的构图
藏传佛教版画通常采用中心式和回旋式构图：正中为佛菩萨像，一般是将其构置在完整的大型背光或者宝座之中，四周则按照顺时针的顺序绘制与主题相关的内容，讲究平衡对称。这种构图形式不受时空的限制，也不受视点的束缚，因此可以表现不同空间、时间的散点透视的画面，在整体构图上主题突出、层次分明。
例如，纳塘寺清代版画《释迦牟尼佛源流》组画，一共30幅，每一画幅正中都为释迦牟尼佛坐像，周围则是以连环画的方式描述的佛陀本生故事。每一幅画面都包含3-4个故事，共计108个本生故事。由于故事内容复杂，人物众多，版画家们巧妙地将佛经中的复杂记述转换成图像语言，并精心地使其分布在一个画面上：每一个故事都只选取最典型的情节加以表现，然后再加上文字题记作为辅助说明；不同的故事按照顺时针方向排列，故事之间用山石树木、流泉云朵等加以区分，这样既达到了区别不同故事的目的，又使画面在整体上保持流畅、自然；不同故事的画面在描绘上有简有繁，因此在整体上显得疏密有致。尽管人物众多、场景多变，但是版画家们能将多个场面和谐统一地布置在一个画幅中，可谓匠心独具，体现了丰富的想象力和高超的艺术水平。
此外，藏传佛教版画在构图上十分强调装饰性。例如，德格印经院的版画作品保持了唐卡的细密画风，通常以均匀、精细的线条来勾勒图像，并且辅助以很多装饰性的圆形图案。
二、重视线条的表现形式
藏传佛教版画强调单色线条的组合、排列，以此来表现佛法的严谨与规范，体现出一种“在单纯平面效果下的线条之美”。这种艺术表现形式与唐卡有相似之处，都是单线条刻画，只是后者更加重视色彩。实际上，藏传佛教版画最初的作用就是作为唐卡的底本，以代替原本的墨线稿。从这个意义上来说，藏传佛教版画推动了唐卡艺术的传播，促进了藏传佛教绘画艺术的发展。
例如，明代刻本《诸佛菩萨妙相名号经咒》收录了一百余幅藏传佛教版画作品，这些版画作品在构图、人物造型和装饰纹样等方面基本保持一致，无论是佛菩萨像，还是周围的花卉、景物，甚至景物的明暗、人物的神态等，全都是通过线条的组织、疏密、厚薄以及线条与画面色地的反差来加以体现。再比如，北京雍和宫所藏的清代版画《十一面观世音菩萨像》，线条疏密得当、洗练明快，通过线条的疏密来形成黑白对比，使主体人物更加突出、表情刻画更加生动，增加了画面的节奏感。
版画是绘画与木刻线条艺术的结合，线刻技法在版画艺术中也至关重要。藏传佛教版画作品在线刻上显示出极高的技艺，画面构成对点和面的要求比较少，以阳刻为主，多用铁线描，线条清晰流畅。例如，上述《释迦牟尼佛源流》组画就使用“减底阳刻”的方式，采用铁线描、兰叶描等多种线刻技法，镌刻精巧、刀锋流畅。流畅圆润的阳线线条将生动的人物姿态、飘逸的衣纹、舒展的云纹、多姿多彩的花草树木巧妙地刻画出来，绘刻的线条尽管繁密，但是却层次分明，具有很强的艺术性。
三、艺术风格的融合特色
藏传佛教版画的发展，是汉藏艺术融合的过程。第一部藏文大藏经的雕印和藏传佛教版画的兴起，就是源自汉地雕版印刷术的引进。（格桑益希：《藏族美术史》）明清时期，随着汉藏文化交流的加深，佛教版画艺术也更加呈现融合的特色。
例如，上述明代刻本《诸佛菩萨妙相名号经咒》同时收录了藏传佛教和汉传佛教的版画作品，在艺术风格上可以看到不同艺术风格的融合：有些藏传佛教版画作品（如《四臂观音》《文殊菩萨》等）的风格受到元代汉传佛教版画艺术传统的影响，在元代汉文大藏经《碛砂藏》和《普宁藏》的木刻版画中可以找到相似的特点，不但构图和造型如出一辙，背光和宝座的描绘也极其相似；有些藏传佛教版画作品的花卉装饰造型简洁，只勾勒轮廓，其造型和做法也是汉传佛教版画中常见模式。再比如，清代纳塘寺版画《十八罗汉与四大天王》中，罗汉像吸收了汉传佛教的传统造型。这些版画作品都生动体现了汉藏艺术的融合。
藏传佛教版画体现了藏传佛教绘画与木刻艺术的神韵，是汉藏艺术交流融合的产物，包含着丰富的艺术性和文化价值，值得进一步深入研究和探讨。
（作者单位为华东师范大学美术学院）
来源：微言宗教